有一个小姑娘在家里养了三只姬兜，姬兜也是一种甲虫，学名叫橡胶木犀金龟。

她第一只姬兜死了之后，就拿到我这边让我做标本。每次做标本我都要在标本下面打个名签，她给第一只姬兜起名叫 YOKI。后来她养的第二只姬兜死了，她又拿给我，我发现第二只还叫 YOKI，只是在名字后面多加上一个 I。然后她又继续养了第三只，还是起名叫 YOKI。相当于她在我这做的三只姬兜标本都是叫 YOKI1、YOKI2、YOKI3 这样……

刚刚的这段声音来自于 今天的讲述者 Dean，他是一名昆虫标本制作师。

曾经有一位在一生中发现过几百种蚂蚁的生物学家在自传中写道：「每个孩子都有一段喜爱昆虫的时光，而我始终没有从中走出来」。

Dean 也是如此。

昆虫，一直是 Dean 生活里十分重要的部分。他是一个三十岁了，还会弯下腰在草丛里观察昆虫的大人。

■ 姬兜标本

我的工作

我是 Basil Labs 的主理人 Dean，现在在北京工作，算是一个自由职业者了。

我今天 30 岁，我从 21 岁左右就开始做标本了。什么类型的昆虫都有做，主要做兜虫类也就是大家常说的甲虫类，其他的像竹节虫、蝴蝶这些也都有涉及。

其实昆虫的寿命很短暂，也就大概三个月到半年，有些个体可以到一年左右。昆虫的身体都不太容易坏，因为它们的的身体结构和人体不同，人是里面骨头外面肉，昆虫则是外骨骼——里面是内脏，外面是硬的。

我有一个工作台面铺面了都是标本。一个昆虫标本的制作周期大概要两周时间，主要分为防腐、掏肉、填充、整姿加上框五个步骤。前期防腐就是把昆虫在防腐液中泡一周左右，然后掏空内脏，再填入一些樟脑和脱脂棉。一般为了美观会填充的比较饱满，再在表面涂一些樟脑油，然后整姿固定。

最后等待干燥的过程相对来说是比较长的，我有一个能给昆虫加热的隔板，在加热的情况下，一周之内就能完全干燥。做标本本身也是一个等待的过程，等它完全风干之后，再以相框或者场景的方式固定，就得到了最后的成品。

成为标本师

学界的标本采集制作多是为了记录及研究物种多样性的，而 Dean 做的标本则是以 艺术化 为追求的 观赏性标本。

他也没有任何昆虫学专业背景，上学的时候读的是工商管理，做标本之前也一直干的是销售工作。但标本制作这个爱好，从 Dean 18岁的时候就开始了。

之前的他从来没有想过，制作昆虫标本会在之后的某一天变成自己的职业。

那是一次他在逛手工市集的时候，他才产生出 是否也能带着自己的昆虫标本参加的念头，第一次摆摊那天他就顺利卖出了三个。

那也是 Dean 第一次发现爱好也可以变成养活自己的方式，从那之后就一直做到现在。这么多年来，他总会听到很多顾客站在他的标本前问他，这些是真的虫子么？

当我开始在手工市集上摆摊之后，我发现好多人对昆虫都没有那么了解。大家以往都是在图片上或视频中见到这些昆虫，当他们看到这些实物的时候都很震惊，会觉得实物真的好大，和他们在图片上看到的不一样，惊叹它们的颜色怎么那么鲜艳和靓丽？因为有些昆虫的鞘翅，也就是大家所说的「壳」，都是天然的颜色。原理就像咱们吹的肥皂泡那样，在光的反射下产生五彩斑斓的颜色。

■ 手工市集上 Dean 的摊位

其实我小的时候也是只在电视和书上看到一些甲虫。我第一次看到真的甲虫也是从网上买的，当时给自己的感觉也是非常震惊，感觉它好帅啊！怎么会有这么帅，这么酷，体型这么大的虫子！

直到我接近 18 岁的时候，我才开始自己饲养一些昆虫。因为那个时候我成年了，可以为自己做的事情买单了，所以家长也不会反对我养。我那时候第一次养的就是独角仙，也就是双叉犀金龟。

双叉犀金龟是一种只有一个头角的甲虫。它的头角长在正中间。小时候我们看过一个动画片叫《铁甲小宝》，那里边的卡布达其实就是一个独角仙，日语里的独角仙好像就是卡布达。

■ 《铁甲小宝》中的卡布达 / 网络

我的这只独角仙去世之后，我就试着开始做标本，慢慢就做起来了。其实第一次做真的不怎么样，七扭八歪。它死了之后，我就觉得它好硬啊，因为它的节肢是掰不动的，一掰就会碎。打开翅膀我也不知道应该要怎么打开，怎么能把它做到一个飞行的状态，我觉得好难啊。

所以第一次做的很糟糕，后期自己就去做一些功课慢慢完善每一个步骤，然后细化每一个昆虫的状态。也就一步一步从刚开始徒手去掰到后来发现用热水或是用温水配一点回软药水，会更容易让昆虫到达一个舒展的状态。

其实我最早自学材料是非常缺乏的，都是自己在网上找图片，找视频然后再试着操作，一直都是自学的。

整姿这个步骤就是一个把自己想要的昆虫姿势用插针调整出来的一个过程。我会在主体上插一根针，其余的针都是插在昆虫的身体旁边，比如插在前足或是每个关节的固定处，避免昆虫在没干透的过程中影响到整姿。

■ 昆虫插针

前期插针的过程中经常遇到昆虫腿会歪或者翅膀高低不一样的情况。其实这个跟角度也有关系。坐在桌子前从后往前看的状态与把昆虫整体插完针再俯视看它，因为坐的位置和看的角度不一样，呈现的效果也容易不一样。更多的练习之后，我慢慢就不用刻意地去观察昆虫翅膀高低或者对不对称的问题了，大致肉眼一瞟就能在对称性上呈现出一个最好的状态了。就是因为做的时间久了，现在角度问题已经不困扰我了。

我见过有做标本插针插的很少的，但我插针数特别多，有一点偏执劲儿。比如我整姿我就觉得这样不完美，我就会一直在那调整，一直调整到我觉得很完美的状态才会很舒服。

因为对昆虫感兴趣，就会一直想办法，虽然第一次特别糟糕，但第三次我就做的有点样子了。有了做好的第一个，就会给自己增加信心，自己也会有一点成就感。

我平常一天会扎三十到五十只，我把防腐做好了，整姿做好了，整体虫子就看得很干净舒服。在很满意的状态下，我就觉得自己相对来说已经成熟了。

第一只标本

一直以来 Dean 全靠自己的不断练习和琢磨，除了普通标本之外，他还在不断学习一些新的标本形式，比如为昆虫标本体内装上可以控制振翅让标本重新飞起来的马达等等，如今拿着十年后的一个个新作品再回头看，已经比最初那只独角仙的标本走出了好远。

但实际上 Dean 刚提到的他 18 岁尝试做的那第一只独角仙标本，并不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

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是出现在他三年级的时候。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体会，或者说你小时候养过小宠物么？

我小的时候总养宠物，养过蝎子、蛇、蜥蜴，还没上小学的时候就开始养。因为我家住大望路，对面有一个东郊市场，里面有花鸟鱼虫。我小时候，我爸就经常带我去这种地方。我跟我爸说我要买蝎子，我爸就给我买。我现在想我爸妈对我也挺开放的，你说哪个小孩像我那么小，说想要蝎子，我爸就真给我弄俩蝎子让我拿回家去了。

我爸之前，还总给我逮油葫芦，油葫芦是一种个体相对大的蟋蟀。一逮就逮一可乐瓶子回来给我养，所以我从小就接触这些东西。

昆虫也喜欢，动物也喜欢，我小时候我妈一周得带我去两次动物园，我自己也喜欢去，我妈也愿意带我去。

我记得那时候第一次养金丝熊，也是把它放在家里沙发上跟它玩，结果它钻到沙发缝里去了。我想着挪一下沙发给它拿出来，结果沙发靠着柜子，一挪还不如不挪，一下就给它挤死了。我那时候小，就抱着它就开始哭，我妈一看我这样，没等我开学，又给我买回来两只仓鼠。

很多小朋友跟我一样，第一次接触到自己养的小宠物死的时候，就会第一次知道要珍视生命，那种感觉就被打开了。所以昆虫的生命又那样短暂，只能将它们做成标本，让它们用另一种方式来陪伴。

我第一回做标本是在上小学的时候。小时候跟现在不一样，现在咱们发展的也比较不错，已经扰乱了一些生态平衡，所以现在看不见很多小时候能看见的昆虫了。

那时候是住在我姥姥家，我姥家对面的大厦玻璃就是镜面的，晚上大射灯照到大厦的玻璃上，因为昆虫有趋光性，所以一到晚上它就会吸引好多昆虫。

然后我姥姥带我去遛弯，我就突然捡到了一只螳螂，小男孩都喜欢舞刀弄枪，就像我，小时候真得好喜欢螳螂，就觉得好帅啊！它手里就像有大刀，看着也很威武，它可以捕食别的昆虫，别的昆虫也不敢招惹它，就是给我这种感觉，小时候的我觉得好帅，我就把它带回家了。

每天晚上我也会去公园给它逮一些蚂蚱，那也是我第一回在外面捡到自己喜欢的昆虫带回家养。养了有一个月，一个月后有一天我早上起来突然发现，这只螳螂死了。

我姥爷跟我说，其实你可以试着做标本。那时候我小，也不知道什么叫标本。就拿了一个泡沫，然后我姥爷给我找了好多牙签，就给它固定上了，结果它真的定型了。当时想让它干，就把它放在太阳底下照，后来发现它慢慢褪色了，还想着是不是被太阳晒的。

长大了之后才知道，其实螳螂这样的绿色昆虫，身体里也有叶绿素，当它死亡的时候叶绿素也会慢慢消失。

后来在拆牙签的过程中，我就把它的腿碰断了，当时就觉得它干了之后就像纸做的一样。也像干脆面，一碰就断，甚至比干脆面还要脆弱。

这是我养的第一只虫子，也是第一回试着把它做成标本，也算是姥爷帮助我完成的。姥爷自己并不会做标本，但他在老一辈中属于很有文化，很能接受新鲜事物的老年人。

我和我姥爷的感情比较深，但我上初中的时候姥爷就去世了。我现在长大了做了很多作品，我会觉得如果姥爷现在还在，应该会给我一些建议。

他真的一点也不封建，如果能活到现在，他和我应该也没有代沟。我记得那时候我都不知道苹果手机要出新的，老头就知道，他还说「改明儿，买一个玩玩。」他还会玩电脑，真的跟那种古板的老头不一样。他会用玻璃绳编鹤，还会用之前咱们照相那种胶片缝灯罩。

他很可以的。你看这昆虫没了，他还会告诉我，你可以试着做标本。

我们共同生活

小时候，家人们一直支持着、保护着 Dean 欣喜闯入的这个奇妙世界，而现在 Dean 长大了，距离第一次捡到螳螂带回家里养也过去了二十多年。

如今他的昆虫更多了，也全都都养在家里，在 Dean 的眼里，这个家 一直是一个他和昆虫们共同生活的空间。

其实我觉得做昆虫标本的禁忌就是——不要为了做一个标本而做一个标本。

因为起初你是喜欢昆虫的，不能为了做标本去祸害一只虫子，一定要到它自然死亡再去做标本。我做的标本有一部分就是自己养的昆虫，我会从幼虫就开始饲养。

因为昆虫也是一个完全变态的体系，就是从幼虫开始吃一些腐殖土，再到慢慢化蛹，再变成成虫。

我家里瓶瓶罐罐很多，有一个架子堆满了瓶瓶罐罐都是幼虫。幼虫在小的时候，一个瓶里能放 5-6 个。其实一个饲养盒，只要你打一个很小的眼儿，里面的昆虫就能生存。因为甲虫或者它的幼虫所需要的氧气的量是极低的。

大多数昆虫它好像是用身体进行呼吸的，它不像人有肺，它身上会有各个微小的气管，氧气会通过气管再输入到血液里，这样供氧。

我每天会去给它们喷水，然后放一些它们要吃的饲料，比如苹果、香蕉、甲虫果冻等等。它们在吃果冻的时候是吸吮的，很多昆虫吃东西的状态都不太一样。

■ 饲养箱

饲养昆虫其实挺治愈的，它本身是一个治愈的过程。

大家常见的竹节虫，就是那种长得很像树枝的昆虫。竹节虫的成虫交配完会在腐殖土里产卵，卵比薏米还要小。把这些卵分装置后，它慢慢的就会长大。大概从卵到幼虫，三个月时间就孵化了。

就在一个秋天的晚上，我正在睡觉就听到盒子里面有动静，开灯一看，就看到竹节虫从卵变成竹节虫宝宝了，当时很开心，很激动，马上就给它分装到了一个小的饲养盒里。

我的昆虫我都是用心去照顾的，当我看到一个幼虫在转龄或是长大的过程，我就很享受。我之前家里大王花金龟的幼虫，半年间也是从非常小突然就长得很大，让我感觉我看到它长大了，白白胖胖的，好好啊，就是给我这种感觉。

■ Dean自己养的昆虫羽化过程

饲养过程中，你要了解每个昆虫的习性，它们种类不同，习性也不一样。

比如竹节虫，就是需要每天去照顾，夏天时候它要吃桑叶，正好我们家楼下就有桑叶树，我就每天都去给它摘。它还是偏夜行性昆虫，晚上相对活跃，白天就相对安静。

因为我自己家也养植物，我就会把竹节虫放在植物上。它在植物上就会拟态，会拟风吹过树叶，经过它身上的那种状态，它就会左右摇晃。我观察它那个状态就觉得好神奇，好美妙啊。还有甲虫类，你把它放在手指上，如果给到它一个顶点，它都会自然地展翅高飞。

饲养昆虫就是一种最大的乐趣，但饲养过程中也会有悲哀的事情。

有一种被人们称作陆地龙虾的巨棘竹节虫，它一般会在晚上 12 点到凌晨 1 点之间蜕皮，就像螃蟹和龙虾那样会蜕壳。有一回我正好是熬到那个时间了，发现它蜕皮了。它前期蜕皮的状态就是全身开始发软，肉眼是看不到的，但是触感是有的。

而我的饲养箱是那种亚克力饲养箱，比较光滑，也怪我自己，我没有给它四周做加固的网子供它攀爬。因为像竹节虫这类在外面生存的时候，是挂在树上蜕皮的，需要一个倒挂的过程。竹节虫在饲养箱里没有挂住，掉下去就死掉了。

那是很可惜的，这是因为我饲养的问题导致的遗憾。虽然像昆虫蜕皮过程中是有概率死亡的，但这跟我这种没有提前做好防护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所以我觉得就是我的问题。当时饲养箱只是上面有网眼，竹节虫其实很大了，已经不太好挂得住了。第二天我看到它死了，我很心疼，很伤心。

昆虫已经成为 Dean 的生活里无法剥离的部分。在他的影响下，他的女朋友也喜欢上了昆虫。

除了甲虫类之外，Dean 也曾尝试过蝴蝶类标本，但因为蝴蝶在死亡后，翅膀会自然闭合，想要做成标本需要把纤薄的翅膀再次展开，因为他的手劲儿太大，所以经常在展翅的过程中蹭掉蝴蝶翅膀上五彩斑斓的鳞粉。

于是，Dean 的女朋友就接手了蝴蝶标本制作的这部分工作。

两个人一起养昆虫、一起做标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会一直留意那些枝叶间，被大多数人视而不见的昆虫。

在北京这边山里看一看转一转，也会遇见不同种类的昆虫。我们到每个地方去玩，都会想着这会不会有什么昆虫，也会留意去发现。别人爬山只是爬山，我们俩就会一边爬，一边看。

我们去云南，就看见过奇缘椿。其实我们熟悉的臭大姐也是一种椿。奇缘椿是拟叶状的后足，整体是褐色，就像一片树叶，属于昆虫界里拟态比较好的，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很神奇。而且在云南看到的那只个体，它的后足拟叶状特别明显，看到它我自己也非常享受。

■ 奇缘椿

看到这种昆虫，我们不会刻意去抓，我们看到它们的时候，就觉得能看见就很好，它待在那儿，就是它该待的地方。看到一个昆虫会拿起来看看，再给它放回去。

有一个秋天我们爬山的时候，在树枝上看到过卵螵，就掰了一个回家。卵螵其实就是螳螂孵化的卵，它是附在树枝上的。扭头一开春再看，卵螵全都孵化了，饲养罐里慢慢都是小螳螂，就是那种密集恐惧症的那种螳螂。

后来我把它们给了我一个养螳螂的朋友，其实那么多他也养不过来，也分出了一点放回了山里。但是放回去山里它们也不太好活，但也没准能孵化。

还有一种很像蜻蜓的昆虫叫色蟌，假如你在户外看到它，它在自然状态下它会落在树枝上，如果你把手竖直，它也会自然落到你的手上，把你的手指当树枝。

我就觉得大自然很神奇，其实是大自然孕育了这些东西，包括咱们人类也是，对吧？

简单而满足

其实如果你在街上遇到 Dean 和他的女朋友琪琪，一定很难想到对面这两个有着漂亮纹身花臂和蓬松爆炸头的外表酷酷的年轻人，实际上非常腼腆，他们每天的生活状态也比大多年轻人要规律而简单。

Dean 和我们说，他们俩一直对生活的需求不高，尤其在做昆虫后，社交也非常有限，很多时候，标本也就成了他们向朋友表达情谊的方式。

我有一个朋友的女朋友过生日，他跟我说他女朋友特别喜欢蜜蜂，就是动画片里的那种卡通形象，我就给他做了一个熊蜂的标本。

熊不是雄性的雄，而是熊猫的熊。平常我们看到的蜜蜂瘦瘦的，熊蜂的毛比较长，相对体型会壮一点，就像卡通形象里的那种蜜蜂，毛茸茸的很胖，看着很可爱。所以我就选到一只熊蜂给她做一个 11cm 乘 11cm 相框的小作品。

因为熊蜂本身体型不大，所以我就想着在相框里面做一些搭配，就去找了一种非洲向日葵的永生花，熊蜂整姿之后放在里面，东西虽然不大，但是很精致。

最后他的女朋友就很喜欢。因为他是一个外国人，虽然我跟他交流语言上还是有点困难，但是我能理解他那种感觉。我就觉得做出了一个新的作品，自己也很满意，而且送给我朋友的女朋友就显得我朋友很用心，然后我也用心对我这个朋友就够了。

■ 熊蜂的标本 Dean 没有拍照，这是做过的另外一只竹蜂标本

我做标本很满足，所以我其实很少社交。有时候很多人很长时间都找不到我人，给我发微信收不到回复，不是说我装作看不见，而是因为真的有时候我扎标本挺夸张的。因为我不睡懒觉每天起得很早，经常会 7:30、8:00 就开始扎标本。

而且我有一个习惯，就是不像现在很多人晚上睡觉一直怕有业务要开着手机听着，我不会那样。之前还会调飞行模式，后来觉得麻烦，就会直接关网。

然后起床之后简单洗漱就会开始做标本了，经常一直会做到下午，我都不会看手机，整个过程都不会看手机一眼。我不会做着做着就看一下手机有没有人给我发消息，直到我忙完了觉得差不多了才会收拾收拾去看一眼手机，所以有时候也会耽误一些事。

其实这种感觉还是很神奇的。就像人说的天天吃炒饭或者天天吃炸酱面会吃厌，但你像我天天扎独角仙，我也不会烦，好像和吃饭不太一样。因为每次整姿好像多少会有一点差异，我做每一个都会有新鲜感，每一个昆虫的体长、大小包括胸角、头角都会有差异。

比如我之前有两个自己收藏的昆虫，个体大小都完全一样长，但是它的宽窄和角型确实完全不一样的。

其实很多人说，当你把热爱的事情当做工作，就会变味。但是我觉得，永远保持那种热忱应该也还好，只要不要太把它看成是工作，就会好一些。

■ 工作中的 Dean

就像我昨天其实凌晨四点才睡，四点半才去洗漱，晚上就是在一直做昆虫。做完了再看看窗外，天已经亮了起来，才发现我已经做了那么久。我伸个懒腰，洗个澡就去睡了。

我喜欢这种感觉。要是说之前干销售，让我加班直到四点，然后我看看窗外天亮了，我绝对不会说很有成就感。这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觉得不要让自己喜欢的事儿的本质发生变化，应该就可以一直坚持。反正我应该会一直坚持的。

长大后的世界又大又远，一心远望的人就再也看不见那些微小的、隐匿在生活之外的东西。

赶路人总是匆忙踏上远行的列车，但还有很多像Dean一样的人，会伴着阵阵虫鸣，满足地睡去……